玉米地里的命案

雨，已经下了一夜，到第二天早晨，仍然没有停的迹象。雨点，时大时小，雨丝，时疏时密。当时，是2010年8月20日。这是那年最大的一场雨。

在省道武港县南皮通往乌马营路段上，一个年龄近二十岁的小姑娘骑着自行车匆匆地赶着路，雨点不时地打在她的脸上。她向南拐了一个弯。公路通向南皮县刘八里乡汤老家村。

这时，在小姑娘的身后，有一名男子骑着一辆红色摩托车突然接近她，把小姑娘连人带车撞翻。小姑娘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嚷道：“你要干什么？！”

那人不由分说，一把抱起她，向玉米地走去。小姑娘拼命地嚷着。

“嘎”的一声炸雷，雨，急速地落下来。

一切都淹没在风雨中。

案发雨天 初侦受阻

2010年8月23日上午，南皮县公安局接到刘八里乡汤老家村陈根力报案称：今天早晨六点多钟，发现其女儿陈素娜被人杀死在南皮镇姚九拨村玉米地里。

接到报案后，县公安局党委高度重视，局长张汉明、主管局长张辉、刑警大队长王希刚、教导员兼城区中队中队长孙凤祥及刑侦技术中队民警及时赶赴现场。分管刑警工作的局长张辉坐镇指挥，抽调精干力量组成“8·23杀人案”专案组，立即投入紧张的工作中。

专案组人员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勘察现场，以获取有价值的线索；一部分走访附近村庄群众和附近企业职工，排查可疑人员；一部分调取公路沿线监控录像，比对和确定可能作案人员。

现场位于由武港线分岔通向刘八里乡汤老家村乡村公路的西侧玉米地内，离公路十余米。由于高温和雨水浸泡，尸体已高度腐烂，并散发出阵阵恶臭，惨不忍睹。经技术鉴定，死者系被人卡颈窒息而亡。

是谁？又因何仇杀害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女呢？她的父亲陈根力说起来痛哭失声。据死者的父亲讲，死者陈素娜是个公认的好孩子。自己平时跟工程队干建筑，家里的经济条件很不好，妻子常年有病。他有两个女儿，陈素娜是大女儿，从小就很懂事，学习又好，那年考上南中（南皮第一中学）的全村就两个，她是其中之一，今年又考上了沧州师专。为了挣点学费，在等高考分数期间去了县城一火锅店打工，平时，六、七天回家一趟，是为了给妈妈妹妹洗洗涮涮，干点家务。

陈根力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在他的脑海里，还时时浮想出与女儿最后一次通电话的情景：

女儿：“爸，我想回家。”

父亲：“下着雨呢，路又不好走。”

女儿：“9月19日我们开学，还有许多事没有准备呢。”

父亲：“那也等雨停了再回家吧。”

女儿：“嗯。”

父亲：“还有事吗？”

女儿：“没有了。”

“她虽然当时没说什么，但我觉得孩子好像有点委屈。”他接着说道：“8月16日离家后她竟没能回来，考上了大学竟一天没有上。”

走访学校的老师，班主任老师告诉民警：陈素娜学习不错，有时表现比较压抑，也许是家庭原因造成的吧。穿着朴素，平时不上网，没有听说有男朋友。

走访火锅店的老板和同事，他们也一致反映：陈素娜平时不爱说话，性格内向，有主意，懂事，很少与其他人交往。

这样一个十分优秀的孩子，不可能与他人结下深仇大恨，那因为什么被残忍杀害的呢？

在以后的几天中，专案组民警冒着高温天气，走乡串户，调查摸排。被调查人员包括陈素娜的老师、同学，饭店的老板、同事，还有现场附近的企业老板、职工以及附近村的村民，从他们的口中，民警获得了一些相关信息。

饭店老板提供：因为那天下雨，就放了假，本不愿让她回家，可她惦念家务活就回去了。走的时候，大约是上午9点钟。

一群众反应：那天上午，我去姚九拨村赶集，回来时看到路旁停着一辆摩托车，旁边沟里扔着一辆自行车。我以为有人趁下雨天给玉米上化肥呢，就没往心上去。

另一群众也反映说：那天我骑自行车去南皮买东西，快到大公路上时，看见路边西侧停着一辆红色摩托，头朝南，一米多远倒着一辆自行车，地里隐约有说话的声音，但声音不大，听不清，我以为是搞对象的，就没停车骑了过去。

与此同时，专案组民警通过调取城区及东环至乌马营乡沿途监控录像，获得了一条重要线索，一名身材较胖，穿红色T恤，骑一辆带后备箱的红色125摩托车的男子曾在武港路一企业安装的监控录像中出现过，这与群众反映的红色摩托相吻合。于是，骑摩托的男子被列入重点怀疑对象，但由于探头距其较远，图像小且不甚清晰，只能确定犯罪嫌疑人的大概轮廓，所以，摸排和发现犯罪嫌疑人已成工作重中之重。

为此，局长张汉明每周三次听取专案组汇报，及时掌握案件情况，督促破案；主管局长张辉带领专案组全体成员驻扎在汤老家村，围绕着“红色摩托车”和可疑男子，走乡串户，调查摸排，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工作达一月有余；在此期间，共排查村庄29个、企业单位60余家、排查人员9752人，排查摩托车1366辆。

但是，由于该案发生在较为偏僻的玉米地内，案件发生后又降过一场大雨，并且正值持续高温天气，尸体高度腐烂，现场留下的可利用的线索几乎没有，又由于没有直接目击证人，犯罪人员究竟什么样子没人知晓，也无从查起，案件侦破工作一时陷入僵局。

负重前进 曙光未现

“8·23杀人案”发生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轰动，一时间成为街谈巷议的中心话题，南皮吧等网络媒体舆情居高不下，群众对该案的侦破给予高度关注。

有同情被害人的，为被害人的不幸遭遇感到同情和惋惜；有谴责犯罪分子的，对犯罪分子丧尽天良草菅人命感到愤怒和不平；有理解公安民警的辛苦的，对民警的辛勤工作给予肯定和支持；当然也有对民警不满的，案发一月有余，案件侦破工作毫无进展，犯罪分子仍然逍遥法外，让九泉之下的受害人怎能瞑目？

面对种种议论，民警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当时，中秋节已经来临，周围的人们欢欢喜喜地迎接节日的到来，有的家人甚至打来电话询问中秋节是否回家，但专案组民警不为所动，仍然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但随着工作的进展，奇迹并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出现，尽管工作的范围进一步扩大，摸排的人数进一步增多，但得到的有价值的线索却少之又少，犯罪分子似乎离我们渐行渐远，以至消失于茫茫大海中，侦破工作只好暂时搁浅。

虽然当时犯罪嫌疑人没有被发现和抓获，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工作，犯罪嫌疑人及所乘摩托车的特征像是生了根已深深地扎在每位办案民警的心中。

并且在以后近一年来，受害人家属曾三十余次来到公安机关追案，询问案件进展情况；主管局长张辉每月调度一次，督促案件侦破；县委、县政府也多次询问案情，列为年度重大督办案件，这无形中给广大民警带来了巨大压力和无穷动力，也使民警明白自身肩负的重任，因此在工作中，无论是下乡办案，还是服务群众，他们始终紧绷心弦，时刻警惕，绝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充分体现了他们永不放弃，锲而不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可贵精神。

时间如流水一样，转瞬即逝。不知不觉，“8·23”案件发生已将近一年，似乎正要淡出人们的视线，但2011年7月21日，南皮县公安局破获的一起入室抢劫案再次把该案拉回到人们的视线内。

事出必然 柳暗花明

7月21日上午12时左右，正是人们下班回家的时间。家住南皮镇北街新村的居民何春丽回到家，打开大门，来到北屋，换上拖鞋想去南屋做饭，突然，院内进来一名小伙子。

小伙子一打照面，劈头就问附近有没有租房子的。

小伙子的突兀出现，让何春丽感到有几分蹊跷，就有意将小伙子往外赶，就说：“听说前边可能有，我领你去。”边说边向外走。

小伙子一看何春丽向外走，猛然向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何春丽拼命反抗并大声呼救，小伙子感到了害怕，松开手想跑，不想却被何春丽紧紧拽住胳膊不放，他恼羞成怒，挥拳向她的头部打去，然后闯出院子沿巷路向北逃窜。

邻居母志成、庞志亮正在家里吃饭，听到何春丽的呼喊声，几乎同时从自家院中冲出来，见一小伙子由何春丽的院内窜出向北逃窜，义愤填膺，奋不顾身，向歹徒追去。狡猾的歹徒妄想摆脱两人的追击，就左拐右拐，逃到了翟官屯村西的玉米地里藏匿起来。母志成、庞志亮与闻讯赶来的其他群众齐心协力，仔细搜寻，最终发现了歹徒并将其控制，然后，立即向公安局报了警。

犯罪嫌疑人名叫赵红卫，今年24岁，是东光县灯明寺镇赵皮袄村人，没有正当职业，平时爱上网，手头紧张。他闯入何春丽家的目的是想抢点钱。在此之前一星期左右，他曾在北街新村入室盗窃过一次，将一名妇女身上的70元钱及黄金项坠、黄金戒指抢走，价值1700余元。尝到甜头的赵红卫这次想故伎重演，不想却落入了法网。

犯罪嫌疑人赵红卫被带到公安机关，他作案骑的摩托车也被一同推来。一看到犯罪嫌疑人赵红卫和这辆摩托车，主办“8·23杀人案”的南皮县公安局刑警大队教导员兼城区中队中队长的孙凤祥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立刻调取原来的监控录像，进一步印证了自己的判断，直觉告诉他，眼前这名犯罪嫌疑人很可能就是制造“8·23杀人案”的罪魁祸首。

去年“8·23杀人案”发生后，作为主办人员之一的孙凤祥一天也没有停止过对该案的侦查，如此恶性案件久侦不破就像一块石头压在他的心上，他多次到案发现场寻找破案灵感，每隔一段时间就看一遍监控录像，所以犯罪嫌疑人及其驾驶摩托车的特征已烂熟于心，而这一切正好与眼前的情况相吻合。

孙凤祥立即将这一情况上报局领导。主管局长张辉、刑警大队长王希刚赶到城区刑警中队，仔细观察了犯罪嫌疑人及所骑摩托车的特征，技术人员反复核对监控录像，最终确定该人极可能是“8·23 重大杀人案”犯罪嫌疑人。于是，抽调有丰富审讯经验的民警进行审讯，同时，派出其他人员细致调查犯罪嫌疑人的通讯、上网记录及其他情况。

赴犯罪嫌疑人的籍贯地东光公安局调查的民警很快反馈回来重要信息：2010年4月某天傍晚，在东光县灯明寺镇北边一乡间公路上，一名女子被抢劫，女子被歹徒掐昏过去，身上的钱被洗劫一空。而这起案件正好与赵红卫有着某种联系，该女子的手机在赵红卫手上。当警方询问该手机的的来历时，赵红卫回答：“拾的。”但从这起案件的作案手段来看，却有着与“8·23抢劫杀人案”、一系列重大入室抢劫案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这更加印证了赵红卫的可疑。

审讯人员获取该信息后，信心倍增，他们仔细研究案卷，制定了多套审讯方案，经过两天两夜的艰苦较量，最后，在强大攻势下，赵红卫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如实供诉了“8·23抢劫杀人案”全过程，历经11个月，在办案民警的不懈努力下，案件终于成功告破。迟到的喜讯，也许能够告慰九泉之下那位优秀的女孩。

丧尽天良 罪有应得

让时间回溯到不堪回首的2010年8月20日上午。

在东光县城某网吧玩儿了一个通宵的赵红卫，手头上的钱已花光，心里立刻产生了一个罪恶念头：抢点钱花花。这几乎已成了他的一种思维习惯。

他骑上摩托车回家，故意绕道南皮。当行至南皮县城东武港路姚九拨附近时，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骑着自行车匆匆赶路，他尾随其后。这就是陈素娜。她拐向通向汤老家村的乡间公路，赵红卫悄悄跟上来，用摩托车撞倒了她。陈素娜从地上爬起来，嚷道：“你要干什么？！”

“把钱全拿出来。”赵恶狠狠地吼道。

陈素娜没有理他，推起自行车想继续赶路，但利令智昏的赵红卫抱起陈素娜向玉米地内走去，陈素娜边挣扎便喊救命，惊慌失措的赵红卫撕下陈素娜的衣服塞进她的口中，然后，把她摁在地上，两只罪恶的手掐向了陈素娜的脖子……

丧心病狂的赵红卫从陈素娜身上搜出500元钱，装进腰包，又掏出陈素娜的手机，将电池拆下来，却连同手机一起扔在地上，然后，骑上摩托车回了家。

赵红卫被捕后，民警问他，为了区区几百元钱为什么狠心将一个花季少女掐死时，他回答：她看见我的长相了，怕日后被抓住。当问到为什么把手机的电池拆下来，连同手机一起扔掉时，他回答：怕有人打手机引起路人注意，不要手机是怕警察查到。

多么可怕的心态，多么可恶阴险的“聪明”。

在现场，民警发现了陈素娜的手机，打开后，有一串的短信，但大部分是未读的：

8月7日，妹妹给发来短信：姐姐，咱妈妈问你发工资了吗？发工资你会回来吗？

陈素娜回答：还没有，回不回去看看再说吧。

看来，赵红卫抢去的500元钱很可能是工资钱，也许还是捎给妈妈的。

8月11日，陈素娜发给朋友的短信：我考取了沧州师专，化学教育专业。

朋友回答：恭喜你，到时候我一定去看你。

8月20日2时之后，是一连串的“请回电”、“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其中，妹妹连续发了两次短信：“姐姐，你在哪里啊，看见短信快给家里回个电话好吗？我们都很担心你！”

妹妹哪里会想到，她永远接不到姐姐的短信了，因为，这个时候，姐姐已经在九泉之下了。

群众的见义勇为，民警的斗智斗勇，终于使“8·23抢劫杀人案”成功告破，被害者在天之灵得以安慰，而犯罪嫌疑人赵红卫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文中受害人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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